神兽·产品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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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嘉伟 11月 01, 2017

据广告里说,这烟吸入后吐出的烟,会变成治愈系神兽的形态来抚慰你。


嗯,我快到家了。

对,我们一起走的,组里已经没人了。

家里没人等,怎么啦?

说完这句话,我仿佛受到了无形的暴击。

来到这城市工作三年了,还没一个在家等我的人。

这个Boss是知道的,却还狠心刺痛我。

莫不是,深夜Call我,另有深意。

没人等,回去那么早干嘛?

Boss的声音,平静而又明亮,音调起伏不大,大概跟她平胸有关。

这样的声音,适合起床时听。

我却不敢大意。

倘若是公司新来的小鲜肉听了,可能会以为,Boss在暗示自己需要人陪。

相信我,这是人生中的第三大幻觉。

小鲜肉们,最好听信前人的经验,以史为鉴,避免重蹈覆辙。

于是,我响应主席号召,站在群众立场想问题,并给出了我的回答。

今天的工作都差不多了,大家休息好了,工作质量更高嘛。

糟糕,我突然想起,早上和Boss说,晚上会把月总结发给她,好像还没有发。

而根据墨菲定律第四条,Boss一定会问,怎么没有收到,你的月总结报告。


哦,是吗,今天的工作,都完成了?

Boss的话,平静而又悠长。

你的月总结报告,我怎么没有收到?

啊?

我心头一紧。

而在这啊的短暂前后里,我必须想出一个完美的回答。

我的脑神经迅速协同着反应能力、反馈能力、反思能力活络起来。

终于,我酝酿好回答,心中还有些小激动。

因为这接下来的几秒,或将是我一生中演技的小高峰。

啊,不会吧?

我发到你邮箱了啊,不会在垃圾邮件里吧。

我是七点多的时候发给你的。

一边说着,我把电话换到另一边耳朵。

电话里,传来敲键盘的声音,哒哒哒哒。

没有收到。

Boss的声音,依然平静,却多出了几分冷峻。

我记得那动听的声音

幽幽婉婉,云淡风轻

是曾让我慌不择路,像个逃兵

我换了换出汗的手心,另一只手拿过电话。

嗯…难道,发送失败了?要不,我星期一直接拿给你吧?

星期一?你现在很忙吗?

现在挺晚了吧,都要睡觉了。我说。

这个点睡觉,很会养生嘛,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了。Boss说。

一时间,我感觉一股恶寒袭来。

就像被一直猎豹死死的盯着。

脑海中,竟出现了往日和Boss交互的画面。

她曾似笑非笑的看着你,叫你Puppy。

她曾虎踞龙盘地盯着你,让你心里发毛。

夜色中,我左顾右盼,又故作轻松。

没有没有,做爱做的事,怎么会觉得累,一点也不累。我说。

心中的情绪,却已开始躁动。

这他妈几点了。

还有,是不是女人,都不会好好说话?

我他妈。

电话里,又传来了Boss的声音:

我今天就要看到。

诶,好嘞,我这就去公司,重新给你发。

我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好险好险。


我抽出一支烟,觉得心好累,累成狗。

下午开会时候也是,由于我的策划方案效果平平,背了顶大锅。

我能怎么样。

这产品的slogan,我想了四天。

引经据典,再改头换脸,使其对仗、押韵。

一语双关,回味无穷。

本想着会被惊为天人,效果却让我黯然伤神。

还有产品的交互设计,为了贯彻极简美,便决定将一些交互按钮放到了二级菜单。

最后数据反馈,平均访问时长和流出率都明显下滑。

这个我可以理解,也可以根据反馈调整,使数据越来越好看。

但是,数据是否真的能说明一切吗?你看微博、QQ为了追求数据,恶心成什么样。

最让我痛苦的是,有些喷子跑到评论区恶语相向后,我还要耐心解释。

哎。

有时候我想,我即便是死了,钉在棺材里了,也要在墓里,用这腐巧的声音喊出:

傻逼用户们,为什么,你们就不能提高下审美。

真羡慕乔帮主,可以不顾用户的想法。

真想请你们帮忙,当我跪舔用户时,你们看看我这个人,像不像一只狗。


好了,你问,何为产品狗?

谢邀。

读者你可能以为,产品狗是每天开着小车来到几十层的公司大厦,西装白领,站在会议室的落地窗前,与董事会视频会议,对着数据指挥江山。

如果你这样想,那我们就是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着同样的空气。

做着同样的梦。

你得知道,狗是被人牵着走的,Boss旗帜一指,你就得冲上去。

设计师小妹脾气来了,说哼我不管我就要做这样的,你得慢慢哄。

程序员小哥菜刀一亮,你得掂量掂量需求和狗命哪个重要。

甚至,上次公司一程序员,我只是双手放在他肩上,了解情况,跟进项目,他竟噌的站起来,说你在这样我就跟你拼了。

这,就是产品狗。

激扬文字的战略规划,改变世界的特色演讲,动辄千万的战略融资…

是的,没有,通通没有。

许多年后,我才终于明白。

许多人入了这行,只是因为产品经理这一头衔好听,好听到让人不介意工资低。


我将烟点燃,一口气吸了大截。

据广告里说,这烟吸入后吐出的烟,会变成治愈系神兽的形态来抚慰你。

缓缓吐出的烟,在眼前慢慢汇集,毛茸茸大小,像柔软的白云、雪纺的被枕。它渐渐成型,站在我肩上摆着尾巴,摇头晃脑地看着我。

小白,我说。

它伸爪放在我脖子上,暖暖的触感,让我忽然感觉放松。

我记起,远山,炊烟,不管我离家多久,多远,回家后啊,你都是第一个扑向我,摇头摆尾,满心欢喜。

那时,我还是大山里的孩子,吃完腐乳,越过高山,便已在这座城市生活多年。

如今,我对童年的记忆,只剩下大山和小白。

就在我的感动即将酝酿至热泪盈眶时,它的另一只爪也抱住了我的脖子。

然后,不停拱动着下半身。

场面一时,陷入尴尬。

猝不及防的奇怪画面,将我从失神中拉了回来,我可能买了假烟。

我将烟头摁灭,小白也消失不见。

这烟,只是提供给都市病患者的精神类药物。

小白在十几年前,就被大伯卖掉了,也可能是炖掉了,不记得了。

我记得有一次,和Boss一起吃饭,她说,小时候家里养过一只狗,叫小白,不过后来不见了,好像是被伯伯炖掉了还是怎么了。

大概是从那时起,Boss的声音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我扔掉烟头,掏出手机,向着公司方向走去。

街道上,各色各样的行人与单车穿梭过往,路边的摊贩和店面热情招呼。这座城市,即便是深夜,依然电量满满。

手机屏幕散发着亮光,正赫然显示着几个数字,23:45。

夜生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