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兽·产品狗
据广告里说,这烟吸入后吐出的烟,会变成治愈系神兽的形态来抚慰你。
一
嗯,我快到家了。
对,我们一起走的,组里已经没人了。
家里没人等,怎么啦?
说完这句话,我仿佛受到了无形的暴击。
来到这城市工作三年了,还没一个在家等我的人。
这个Boss是知道的,却还狠心刺痛我。
莫不是,深夜Call我,另有深意。
没人等,回去那么早干嘛?
Boss的声音,平静而又明亮,音调起伏不大,大概跟她平胸有关。
这样的声音,适合起床时听。
我却不敢大意。
倘若是公司新来的小鲜肉听了,可能会以为,Boss在暗示自己需要人陪。
相信我,这是人生中的第三大幻觉。
小鲜肉们,最好听信前人的经验,以史为鉴,避免重蹈覆辙。
于是,我响应主席号召,站在群众立场想问题,并给出了我的回答。
今天的工作都差不多了,大家休息好了,工作质量更高嘛。
糟糕,我突然想起,早上和Boss说,晚上会把月总结发给她,好像还没有发。
而根据墨菲定律第四条,Boss一定会问,怎么没有收到,你的月总结报告。
二
哦,是吗,今天的工作,都完成了?
Boss的话,平静而又悠长。
你的月总结报告,我怎么没有收到?
啊?
我心头一紧。
而在这啊的短暂前后里,我必须想出一个完美的回答。
我的脑神经迅速协同着反应能力、反馈能力、反思能力活络起来。
终于,我酝酿好回答,心中还有些小激动。
因为这接下来的几秒,或将是我一生中演技的小高峰。
啊,不会吧?
我发到你邮箱了啊,不会在垃圾邮件里吧。
我是七点多的时候发给你的。
一边说着,我把电话换到另一边耳朵。
电话里,传来敲键盘的声音,哒哒哒哒。
没有收到。
Boss的声音,依然平静,却多出了几分冷峻。
我记得那动听的声音
幽幽婉婉,云淡风轻
是曾让我慌不择路,像个逃兵
我换了换出汗的手心,另一只手拿过电话。
嗯…难道,发送失败了?要不,我星期一直接拿给你吧?
星期一?你现在很忙吗?
现在挺晚了吧,都要睡觉了。我说。
这个点睡觉,很会养生嘛,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了。Boss说。
一时间,我感觉一股恶寒袭来。
就像被一直猎豹死死的盯着。
脑海中,竟出现了往日和Boss交互的画面。
她曾似笑非笑的看着你,叫你Puppy。
她曾虎踞龙盘地盯着你,让你心里发毛。
夜色中,我左顾右盼,又故作轻松。
没有没有,做爱做的事,怎么会觉得累,一点也不累。我说。
心中的情绪,却已开始躁动。
这他妈几点了。
还有,是不是女人,都不会好好说话?
我他妈。
电话里,又传来了Boss的声音:
我今天就要看到。
诶,好嘞,我这就去公司,重新给你发。
我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好险好险。
三
我抽出一支烟,觉得心好累,累成狗。
下午开会时候也是,由于我的策划方案效果平平,背了顶大锅。
我能怎么样。
这产品的slogan,我想了四天。
引经据典,再改头换脸,使其对仗、押韵。
一语双关,回味无穷。
本想着会被惊为天人,效果却让我黯然伤神。
还有产品的交互设计,为了贯彻极简美,便决定将一些交互按钮放到了二级菜单。
最后数据反馈,平均访问时长和流出率都明显下滑。
这个我可以理解,也可以根据反馈调整,使数据越来越好看。
但是,数据是否真的能说明一切吗?你看微博、QQ为了追求数据,恶心成什么样。
最让我痛苦的是,有些喷子跑到评论区恶语相向后,我还要耐心解释。
哎。
有时候我想,我即便是死了,钉在棺材里了,也要在墓里,用这腐巧的声音喊出:
傻逼用户们,为什么,你们就不能提高下审美。
真羡慕乔帮主,可以不顾用户的想法。
真想请你们帮忙,当我跪舔用户时,你们看看我这个人,像不像一只狗。
四
好了,你问,何为产品狗?
谢邀。
读者你可能以为,产品狗是每天开着小车来到几十层的公司大厦,西装白领,站在会议室的落地窗前,与董事会视频会议,对着数据指挥江山。
如果你这样想,那我们就是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着同样的空气。
做着同样的梦。
你得知道,狗是被人牵着走的,Boss旗帜一指,你就得冲上去。
设计师小妹脾气来了,说哼我不管我就要做这样的,你得慢慢哄。
程序员小哥菜刀一亮,你得掂量掂量需求和狗命哪个重要。
甚至,上次公司一程序员,我只是双手放在他肩上,了解情况,跟进项目,他竟噌的站起来,说你在这样我就跟你拼了。
这,就是产品狗。
激扬文字的战略规划,改变世界的特色演讲,动辄千万的战略融资…
是的,没有,通通没有。
许多年后,我才终于明白。
许多人入了这行,只是因为产品经理这一头衔好听,好听到让人不介意工资低。
五
我将烟点燃,一口气吸了大截。
据广告里说,这烟吸入后吐出的烟,会变成治愈系神兽的形态来抚慰你。
缓缓吐出的烟,在眼前慢慢汇集,毛茸茸大小,像柔软的白云、雪纺的被枕。它渐渐成型,站在我肩上摆着尾巴,摇头晃脑地看着我。
小白,我说。
它伸爪放在我脖子上,暖暖的触感,让我忽然感觉放松。
我记起,远山,炊烟,不管我离家多久,多远,回家后啊,你都是第一个扑向我,摇头摆尾,满心欢喜。
那时,我还是大山里的孩子,吃完腐乳,越过高山,便已在这座城市生活多年。
如今,我对童年的记忆,只剩下大山和小白。
就在我的感动即将酝酿至热泪盈眶时,它的另一只爪也抱住了我的脖子。
然后,不停拱动着下半身。
场面一时,陷入尴尬。
猝不及防的奇怪画面,将我从失神中拉了回来,我可能买了假烟。
我将烟头摁灭,小白也消失不见。
这烟,只是提供给都市病患者的精神类药物。
小白在十几年前,就被大伯卖掉了,也可能是炖掉了,不记得了。
我记得有一次,和Boss一起吃饭,她说,小时候家里养过一只狗,叫小白,不过后来不见了,好像是被伯伯炖掉了还是怎么了。
大概是从那时起,Boss的声音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我扔掉烟头,掏出手机,向着公司方向走去。
街道上,各色各样的行人与单车穿梭过往,路边的摊贩和店面热情招呼。这座城市,即便是深夜,依然电量满满。
手机屏幕散发着亮光,正赫然显示着几个数字,23:45。
夜生活开始。